|
|
|
|
|
您当前的位置:本地通首页 > 本地文化 > 是真名士自风流

是真名士自风流

关键词:孙髯翁     我要发布新的信息
  • 相关机构: 孙髯翁
  • 电 话:0873-8860989
  • 网 址:http://
  • 感谢 nanshanw 您提交的信息已被本站采纳
  • 点击率:1299

    已有0网友参与纠错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  是真名士自风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梁刚

文友自远地来到我的家乡弥勒,总会问起一个人——孙髯翁先生。我笑说,你找对人了,他跟我是一个村的人。

 孙髯翁先生之墓,就在笔者所在的古城乡新瓦房村的硗地上。孩提时,先生的墓不过是个比一间屋子大的土包而已,四周用青石和蜂窝石草草围了,上面有一个用树枝和稻草搭成的看棚。坟头独植一棵细叶桉,这种树在我们古城乡晃桥河一带多的是,我们叫它“柳家林树”。这棵树不高,也不粗,且弯,像当时营养不良的生产队社员。后来才知道,这树是弥勒作家萧鹏老师和他的同事亲手栽的。因地瘦,玉米、南瓜,荞子广种薄收,但从未荒芜。

上个世纪七十年代,我还是个孩子,常和要好的伙伴王宝华及一群孩子,跑到看棚里听看庄稼的老人讲孙髯翁先生的故事。那时的人手脚干净,肚子再饿,也不会动一下田地里的粮食。看守老人要做的事就是提防放牛放马的人粗心,让牲畜偷吃了庄稼,因而一天到晚他总是腰别镰刀在围绕着地东游西逛,要不就窝在坟上的草棚里抽水烟筒或睡大觉。有我们这些孩子做伴,他非常高兴,常讲故事把我们留在看棚。老人说得最多的就是孙髯翁。老人说,老先生因一生下来就有胡子,胡子书上叫“髯”,年纪大了就有人叫他“髯翁”。他自幼聪颖过人,爱舞文弄墨,过目成诵,文思敏捷,七步成诗。少年去参加考试要搜身,他认为有辱斯文,愤然离去,自此不进考场。他不当官,没事就和一帮朋友喝酒唱和。大观楼长联,就是他在昆明大观楼登高望远,吟咏而成的。孙髯不是弥勒人,也不是云南人,老家在陕西三原,他年轻时就跟着到云南当武官的父亲来了,居住昆明。可惜这位学富五车,才高八斗的才子,一生坎坷。中年丧妻,晚年连栖身之所都没有,住在圆通山一个石洞里,占卜为生。他只有一个女儿,嫁到弥勒,女婿是个赶马的马哥头,看老丈人实在可怜,把他接到家乡。在弥勒,苗漪回弥勒老家省亲,办了一个私塾,请孙髯翁去当先生,这才使老人家有了一个吃饭、睡觉的地方。有省城大户闻讯赶来,请他去都市为师,说:“乡野如尘,先生若珠,处之久了,岂不蒙尘?”先生傲然拒来者于千里:“难道只有都市中人,才配有好先生——珍珠在哪都会发光。”

 这样的故事,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没有多少吸引力,我们更爱听“老毛人”、“狐狸变美女”、“孙猴子大闹天宫”,老人还在讲“髯翁”,大多孩子都开溜了,倒是宝华,却不肯离开,还爱追根究底。我只好陪着他。但那样的时日,往往天气闷热,不远处地边树上的知了又叫得无头无尾,我很快就睡过去,睡醒一觉,老人还跟他讲着,宝华还睁大眼睛听着。这还不算,他还偷偷把他父亲的烟丝揣到坟上,送给看庄稼的老人,就为了让他多讲一些“髯翁”,好像“髯翁”跟他是一家人似的。

记得我曾问过看庄稼的老人,我们呆在先生的坟上,他会不会生气?老人家笑了,说,“先生最爱与我们庄稼人相处呢。”他告诉我们,当年的新瓦房村只有三十多户人家,人口不到两百。识字的人几乎一个没有。每年过春节要贴春联,大家买回红纸,却没钱请人写字。于是都用洗锅把蘸锅烟子水在上面画几个黑圈充当。先生来到我们村后,就有人写春联了。除夕前几天,他就在村里住所宽敞些的人家摆好笔墨,一有人送纸去,就挽起手袖舞文弄墨。晃桥河一带村子的人家听说了都带了红纸赶来,请他写春联的人排成长队。有人为他展纸,有人为他磨墨,有人为他添茶。天冻得大地都开裂了,大家都是披着蓑衣来的。穿着一件薄衫的先生笔走龙蛇,写得满头大汗,一天要费好几块墨。人们带着写好的联子走时,都会给他留下几个鸡蛋、几包玉米、荞子,更多的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红薯和随手从菜田拔来的几个萝卜,要是有人送来酒,先生就高兴得手舞足蹈,一手端着酒碗,一手挥动毛笔。送酒来的人是不用排队的。有的女人白天怕冷不来,晚上去敲先生的门。房间亮着豆油灯,先生却不开门,放出话来。先生说:“请回吧,这黑天暗地,一男一女在一起,让人看见了,瓜田李下说不清。明天再来写,误不了你家过年。”先生一天要写上百副联子,有从城里来走亲的人识字,一一读了,说先生的文墨深不可测,因为上百副对联的内容,很少重复。有一年过大年,县太爷也从城里坐轿子赶到我们村,一家一家看了对联,县太爷连呼“妙哉”!在我们村,许多目不识丁的人也能将大观楼的那副长联倒背如流。

村里会讲孙髯翁故事的老人还很多,他们七嘴八舌:先生常常一个人在屋里摇头晃脑地走来走去,口里念诵有声。懂的人知道他在作诗,不懂的人说他是在学“猫诵经”。他脑袋后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,在课堂里,他的辫子就成了教鞭,隔几排课桌都能准确地扫中调皮的学生,学生一见他摇头,无不正襟危坐。

而在村里一位李姓人家的眼中,先生的长辫子无异于是一条“救命索”。一天,李家一个孩子到河边打猪草,一不小心掉进河里,眼看就要被急流冲进一个牛身子大的漩涡。正在河边掐了野薄荷准备回家做下饭菜的先生见到,几步窜上去,长辫子一甩,把孩子拦腰给缠了丢上岸。闻讯赶来的大人见孩子安然无恙,千恩万谢,最后提出要为他做媒,把他的表妹春芹说合给先生。春芹十六岁从我们村嫁到邻村,人到中年男人得痨病死去。她带着两个孩子过了三年守孝期,门上的白对联刚换成红对联,说亲的人就接二连三地上门了,但春芹眼光高,一个也看不上。先生忙着把他那被河水泡得湿淋淋的辫子解散,在河边的灌木丛上晾晒。见先生不应声,孩子的父亲开始夸起自己的表妹春芹,说她长得红嘴白脸,颠着一双小脚,田地里的庄稼活都拿得起放得下,又能挑花绣朵,还爱干净,常用金银花水洗头发,人从她身边经过,会闻到一大股香气。而只要先生答应,这事包在他身上。先生不耐烦了,回答说:“我连自己都养不活,谈婚论嫁的事就不要提了。你们真要谢我,等哪天手上有闲钱,给我打一葫芦酒,咱们的事就两清了。”

 在村里老人的讲述中,和庄稼人不同,先生爱种梅、兰、竹。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树苗,栽种在村前村后的空地上和晃桥河边。可村里人更喜欢能结果的石榴、桃树,便不知爱惜,先生有时外出多天回来,他种的兰草、梅花连影子都找不到了。倒是他种在河边的竹子,能编筐织篓,还能做瓢把,就长起来了,一直长到现在。上学后,一次,一位刚从外地调到我们村小的老师带我们去晃桥河游泳。我指着河边的竹林说这是孙髯翁先生当年种的,他说我吹牛,让我挺委屈,好在我们村里的同学马上出面为我作证。

这位陕西才子,从陕西出来,一辈子再没回过老家,最后客死弥勒,活到九十岁。回不了陕西祖茔,幸得他早年在昆明结交的挚友、弥勒人苗漪相助,把他安葬在苗氏茔地,也就是我们村的旱地里。苗漪科举出身,曾任昆明育才书院山长(历代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),后又到河南渑池县当县官。直到民国初年,民国的第一任县长杨杰,才给这位名声显赫,却命途多舛的才子专修陵园,筑坟立碑,作为弥勒名人祭奠。一九三七年,民国政府再次重修髯翁墓,当时的县长杜希贤亲撰悼文,勒石于墓侧。可惜之后兵荒马乱,哪有人顾得上地下古人。坟茔无人照护,渐渐荒疏,成了一个小山包。

多少年后,政府通过集资,围绕着他的坟包,修建了髯翁公园。先生的坟墓,远非以前的那个大土包可比。坟的四周均以棱角分明的青石支砌,坟首为大理石镶嵌,精雕细刻,雄沉华贵,坟上绿草喷香。在公园门口,耸立着先生的塑像:昂首挺胸,美髯飘飘,气宇轩昂,那一件长衫,包不住先生纠纠英气……伫立于塑像前,我呆住了,这不正是孩童时村里的老人们反复向我们描绘的先生的形象吗?由此我深深的感谢也同为弥勒人的雕塑家罗旭,感谢他那颗艺术家独具的匠心……  

 而当年缠着看庄稼的老人讲故事的王宝华,后来成了诗人,以南山为笔名,对人说先生是我们的乡亲,他出版了六七部诗集,其中就有不少是歌颂先生的,其中一首写道:大观楼长联数你最牛/连毛主席都称赞的大文豪/当年却不及一根/能喂饱你肠胃的地瓜/你投奔到我的弥勒/被时世埋没的英才/每读你的诗文/让我荡气回肠/眼前总会浮现/晃桥河边,你站立风中的傲骨……

长大了,我读了不少先生的诗词和关于先生的史料,才知先生的伟大。想到一个诗人的名句:“唯大英雄方本色,是真名士自风流。”而我的乡亲们小故事中的大文豪,更加可亲可近。诵读大观楼长联,洋洋洒洒一百八十字,字字珠玑,每每让我舍不得一口气读完。

后来弥勒县城扩张,髯翁墓先是从我们村的土地动迁到湖泉生态园,我们村的人都有些失落。但很快,它又搬回到我们古城乡的土地——玉皇阁山上的林子里。一有空,我就会到那里跟他坐坐,不时会碰到我们村的人。我虽然也靠文字为生,但在那里,我从不好意思告诉他,我也在做舞文弄墨的事。

赞助商提供的广告
纠错信息:( 已有 0 人发表纠错信息 )
电话:010-61744288 传真:010-61744588 邮箱:union#ccoo.cn
地址:北京昌平区北七家宏福11号院创意空间305-308 邮编:
Copyright © 2004-2024 北京城市联盟科技有限公司版权所有  技术支持:城市联盟
不良信息举报中心
='{"id":"10"}'>